80年代家里洗澡『一个80后的洗澡记忆』
图 / 新华社
11月30日,在“文汇笔会”微信公众号上读到了刘庆邦老师写洗澡的文章,忽然觉得原来衣食住行之外,洗澡真的能成为一个人深刻或奇怪的记忆。我是一个80后,出生在1988年。在读到刘老师这位50后的洗澡回忆前一周,我刚刚因为上海冷空气的降临,为了免去天冷洗澡麻烦,向妻子申请了一次不洗澡,也为此和她回顾起了我们80后的洗澡记忆。
我出生在江苏南通如皋,一个水乡小镇,小时候洗澡,虽然不像刘老师那样因为节水而极其困难,但也并不方便。在我和老婆的记忆里,我们都有一个叫浴帐的东西。浴帐,是冬天洗澡必备的。用绳子把它穿好,挂起来,围成一个圈,空出一条缝作出入口,长长的大木桶放在里面,就变成了简易的洗澡间。妈妈会事先准备好几瓶热水,浴帐围好后,就哗哗把水倒进去,一下子就热气缭绕,腾起白雾,光溜溜的我就赶紧钻到大桶里,洗个热水澡。而此时,爷爷或者奶奶就在厨房里烧水,随时为我补充热水。小孩子洗澡,向来很快,加一次热水,也就差不多了。站起来的一瞬间,会不小心碰到浴帐上凝结的水珠。冷!特别冷!这时候,妈妈就会说,“快钻到被窝里去!”因为,洗澡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房间,离床就一步之遥。
那个时候的洗澡,没有舒服可言,像打仗一样,因为天冷,害怕洗久了感冒。要想洗个舒服的澡,还是得到澡堂子。如皋县城,只有一个澡堂子,在如今市中心儿童图书馆的位置。模糊的记忆里,跟着大人穿过一块厚厚的藏青色棉布帘子,一进去就觉得暖和。怎么洗的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大堂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多躺椅,上面躺着光溜溜的大人们。印象最深的,反而是澡堂子里叫卖的酒糟。一个小小的铝制饭盒里,上面是清清的汤汁,下面沉着一层酒糟糯米,吃起来非常甜。这种记忆一直留在我的味蕾里,现在的酒糟没有那个味道,只觉得酒味重。那一次之后,我很是期待着大人们带我去澡堂子,期待着吃澡堂子里的酒糟。但是,到澡堂子里洗澡,毕竟要花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小时候,县城的澡堂子只有一家,进澡堂子洗澡的记忆也只有那一次,冬天洗澡的记忆就是这些。但夏天洗澡,可真就像刘庆邦老师写的那样,充满了野趣。只是,我直到小学升初中的那个夏天,才享受到这种野趣。
2000年的那个夏天,二舅家门前的鱼塘成了我们表兄弟几个的乐园。中午一吃完饭,我们就泡到鱼塘里,享受水里的清凉。鱼塘有两半,一半深挖,一半浅挖,浅挖的半边中间还留了块地,像是个小岛。一开始,我们都是在浅挖的那半边玩,小伙子们站在里面,可以露出肩膀以上,其他全都泡在水里。水上面太阳晒着,水面波光晃眼,水下面则凉凉的。在鱼塘里,只要不淹死,大人们随便我们怎么闹。有一次,我们扶着塘中岛的岸边,比赛扑腾腿,表哥一脚踢出了一条大花鲢。可怜的鱼儿,成了那天晚上的花鲢豆腐汤。外婆把鱼汤炖得特别白,味道我不记得了,但是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们都开始使劲儿扑腾,希望再跳出一条鱼来。可惜的是,再没有鱼儿出水了。暑假里,因为玩水,洗澡就变得简单了。玩到太阳快落山,外婆喊我们吃饭,一个个拖着湿漉漉的沉重的身子上岸,在二舅家的天井里,打一桶井水,浇一浇自己,擦一擦,换一条干净的短裤,就结束了。
快乐的、玩水的暑假,在我读初二的时候结束了,因为即将到来的初三,我面临着中考。还没有开学,就被初三班主任提前叫回学校,要求练字、做奥数题,尽快适应初三的生活。也是初中的时候,我发现澡堂子不止一家了。光我们初中周围,就有两家。一家在学校西边马路上,比较朴素。一家和学校隔了两条马路,挂着霓虹灯招牌,显得高档些。冬天里,我可以拿着爷爷给的五块钱,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朴素的这家澡堂子里洗澡。只是,有一次发现有人在澡堂子里拉屎之后,就再也不去那家了。
后来,一次周五晚上补习课结束后,我有机会进了挂霓虹灯的那家浴室。爸爸骑着摩托车过来接我,看着时间很晚了,就决定顺便带我去洗个澡再回家。这间浴室的门面在地上一层,洗澡的地方在地下,灯光昏黄。和朴素的那家不一样,这里多了个选择,有雅座,价钱是二十块一个人,可以搓澡,不用自己带肥皂洗发水。爸爸带我进了雅座,因为这次洗澡是临时起意,没有带洗浴用品。进了雅座,爸爸又问我饿不饿,说是“饿洗头饱洗澡”,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雅座里,可以点菜吃饭,我是第一次经历。我当然是饿的。爸爸给我点了份鸭腿饭套餐,也是二十块。他告诉我,他吃过饭了,看着我吃完,爷俩就去洗澡了。回到家,妈妈问为什么这么晚。爸爸说,带我洗澡去了。然后,爸爸告诉妈妈,他饿死了,赶紧弄点吃的给他。我听了,愣住了。他笑着说,一份饭,那么贵,我才骗你说吃过饭的。这次洗澡,一共六十块,让我记住了爸爸对我的爱、他的节省,还有我们家的拮据。
再后来,我读了高中,在离家车程一小时的白蒲镇。在学校洗澡并不方便,我的高二同桌,因为和高年级的学长抢一个淋喷头,被打成了熊猫眼,他妈妈还特地到学校来讨说法。而我为了省事,冬天洗澡的频率变成了一个月一次,每次学校放月假回家才去澡堂子洗澡,狠狠地搓一搓身上的泥儿。那时候的澡堂子,比初中时候多了,在离我的初中大概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又多了两家,一家叫曙光浴室,一家叫环东浴室,都是平民价,七块钱洗澡,五块钱搓背。我们洗澡,也就是洗光澡,搓背靠自己,或者一起来的小伙伴。
第一次实现冬天的洗澡自由,是大学的时候。2006年9月,我到了徐州,就读于中国矿业大学。我们住在泉山脚下,云龙湖畔的新校区,宿舍是两室一卫,独立的卫生间配备了电热水器,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想洗澡就可以洗。刚入学的时候,我觉得所有的大学都像我的矿大一样,学生可以随意洗澡。但是跟高中同学们交流之后才发现,矿大这样的条件并不是所有大学都具备的。同城的徐州师大还是要进大浴室,在北京读大学的同学洗澡要在澡堂子里刷卡计费,而妻子就读的华东师大也是在本科生公寓的公共卫生间洗澡。尽管各有各的不便,但我们这一代人已经不像刘庆邦老师那样,对澡堂子那么新奇了。而刘老师所写的煤矿澡堂,我也经历过。
大学毕业,2010年7月,我到内蒙古的煤矿工作,确实是只要下矿就必须洗澡,不然黑不溜秋的,没法见人。不过,我是文职,很少下矿,一开始并不敢去矿上的澡堂子洗澡。因为不下矿,去澡堂子洗澡就会显得特别的名不正言不顺。但尴尬的是,因矿而建的矿区住宅里,自家卫生间里设浴室的并不多,我前后租住过的三套房子里都没有浴室,只有马桶。于是洗澡又成了尴尬的事。起初我跟着同住的学长或年长的同事去澡堂蹭澡。再后来,时间一长,也觉得自己是矿区的一分子了,就敢独立去澡堂子洗澡了,站在淋喷头下面,看着刚出井的同事们从黑变白,看着矿区小朋友们戏水打闹……
如今,不只是在上海,在老家,冬天洗澡也自由了。2016年的时候,我的初中变成了我们家拆迁后的安置小区,周边的浴室,因为家家户户的洗澡自由而生意惨淡,只剩下一家了。那间曙光浴室,还服务着周边小区和农村。我们还保持着过年前去浴室洗一次澡的习惯,和初中时候没有区别,但一切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吴小东
编辑:钱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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