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了。

潮汕的习俗，有时候很有意思。从小就听说有一种说法，冬至要吃汤圆，吃过就大一岁了。后来读了一些书，知道先秦时期确有把冬至当成岁首，一年之始的做法。两千多年过去，做法早已变更，痕迹倒是多有存留。

婚丧嫁娶亦是如此。

有些潮汕旧俗，业已变得面目全非。每遇村里丧事现场，管弦暗哑，流行歌曲甚至伴随热辣舞蹈，心疼糟践钱财不说，读过几年历史说总难免痛感潮汕热土本就流失严重的传统文化真是雪上加霜。

排场越盛，哀戚之心越失，徒留再多痕迹又如何，也不过多一些形式主义罢了。

十一月有一堂课，跟学生讲近代中国习俗的变迁。提到潮汕传统的婚礼，学生一时来了兴趣，不知不觉就陷入课堂氛围进去了。提起年轻时经历过的婚礼仪式，虽过去已八年，仍记忆深刻。我们都没拍过婚纱照，但都有过比相片更深刻的场景留存。

以前老话常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婚前也就止于听说。潮汕习俗是真的有。当迎接的队伍到来，家里的父辈一手牵着新嫁娘，一手端着碗，便依着时辰走出来家门。长辈碗里端着水，女儿家踏出门槛便要朝外泼，还会叮嘱，“不要回头”。那场景，是现实，也是历史，是残忍的诀别，也是父母最隐晦的劝戒，是潮汕地区无数嫁出去的女儿再次回门后变成人客的开始。潮汕女儿的好潮汕拜老爷，大概源于潮汕父母骨子里、深埋心底的残忍割爱吧。

进入夫家大门，是要跨火盆的。丈夫牵着妻子的手，跨过那一团团跳动的火焰，是无畏，是共济，也是婚姻同甘苦共患难的缩影。摆只小椅子，在新娘子的餐桌椅前，既是让双脚架着舒服，也是寓意人嫁的舒适。

繁文缛节不再，可以说是适应社会的进步，但如果潮汕婚姻最后只剩下简单的请客送礼吃饭潮汕拜老爷，那真真是莫大的损失了。我们丢失的，不只是神秘的仪式感，也许还有那珍而重之的婚姻观。一段感情，是需要用心慎重经营的。这份心，可以不从仪式开始，但不能从仪式没开始就结束。

前几日，学生偶然问起要怎么做调研课题。由是又想起了大学时参加过的两个项目来。犹记得那会儿把关于90后蚁族的课题看的很重很重，而对于潮汕营老爷习俗的项目各种消极怠工，好多年过去，至今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了。

是啊，当初是羞于把“营老爷”当成文化来看的，怎么今天就热衷于讨论“冬至大一岁”“婚丧旧例”了呢？